千年之契7
修文帝即位，重农业，轻徭役，减赋税，百姓安居，国运昌荣。只是周围的几个诸侯国，蠢蠢欲动。
黄少天时任侍中，经文帝特许，持佩剑出入宫中，掌乘舆服物，常居君侧。当年黄父于政变前倒戈文帝，鼎力相助，借此位及三公，权倾朝野，众臣叹子借父贵，而各中曲折，已鲜有人知晓。
冬，十二月，文帝校猎上林苑。
一日过半，猎得猛兽数匹，众人兴致正浓，戒备松懈，不知哪个随从，点燃了爆竹，丢弃于文帝马下，马儿受惊，撒开蹄子横冲直撞，直向山林深处跑去，狩猎队伍乱成一团，剑光交错，黄少天眼疾手快，一挥马鞭，往叶修消失的方向奔去。
惊马难驯，叶修全力握着缰绳，才勉强不至于落马。黄少天一路尾随，只是马儿狂躁，始终不得近身，眼见叶修快要支撑不住，他急中生智，跳到马前，斩了那牲畜的前足，用身体接下一人一马前倾的冲击力，叶修这里安稳落地，他自己则被撞出了数米远。
“少天！”叶修急得眼都红了，赶忙上去查看。
“我没事。”黄少天咬了咬嘴唇，“就是撞到了脚，要劳烦陛下扶我一把了。”
“私下里，别叫我陛下，听着不顺耳。”叶修确认黄少天的伤并无大碍，扶了他缓慢地向树林深处挪动。
“我们不回去和狩猎队汇合吗？”黄少天觉察到了叶修的行径方向，略有不解。
“不能回去，回去就是羊入虎口。”叶修解释说，“今天早晨我看了下，整个护卫队七成是生面孔，这场意外早有预谋，刚才事出混乱，敌众我寡，我的亲信估计已经被全灭了。”
“那现在该怎么做？”事已至此，既然叶修早有察觉，黄少天便笃定，他已有对策。
“我本来和文州约好，鸣镝为信，但是方才惊马，来不及动作，这会东西，都遗失了，对方狡猾，是我大意了。”两人边说，边靠近一处山坳，三面环山，一面是一潭溪水，隐秘异常。
“今夜我若不归，文州也会发兵，我们只需在这里处的暗洞藏匿一晚，明晨自会有人来救我们。这上林苑里面的道道，外人不明。”叶修撩开一些藤蔓，果然暴露出一处洞口，无人指引，是断找不到这个地方的。
叶修把黄少天放到洞内石床上，察看伤势，脚脖子处红肿了一圈，小腿大片被碎石刺破的伤口，口子虽然不深，但是鲜血淋淋。叶修碰了碰那红肿，“嘶——”黄少天痛出了声，又是有什么顾忌似的，把余音压了回去。
伤口还是需要做些处理的，叶修帮黄少天洗净伤口，找了些药草，用溪中卵石碾碎，糊成药汁，敷了上去，顺手撕了块自己衣服上的布料，欲帮他绑上。
“你做什么，这是龙袍。”黄少天来不及制止，只得缩回脚。
“一块破布而已，安分点。”叶修略带愠怒，压上他的膝盖，一边细心地包扎伤口，“以后，再不准这样乱来了。”
“也不知道谁才是乱来的那个，明摆了有陷阱，还拿自己做诱饵。”黄少天弱弱地回嘴。
“吴王密谋造反已久，能引出来，机会难得。”
“你提前知会我一声，我也好加强警备。”
“帝王家的事，你知道得越少越好。”
“是啊，人都羡慕我，成日伴在陛下左右，还带刀剑出入宫廷，怎知真遇上事了，我连保护你的资格都没有。”黄少天怄气，背过身，不看叶修。
“宫里危机四伏，像你这种性子，碰上谁都得给玩死，我给你剑，是让你保护自己的。”叶修也是有点恼了，提高了音调。
“我的性子怎的了？我从来就是这样，你凡事都不说于我听，我怎知道哪样才让你满意。”
“你……，你不会懂。”
“我是不懂，你又何曾懂我，你干脆将我派去那边远封地，我倒还能守下边疆，打个胜仗，就算战死了，也能落个功名。”黄少天气红了脸，叶修已经全身发颤，举国上下，自己唯一一个一心想保护的人，居然说出这种话。
空气凝了许久，半晌，到底是叶修先放下架子，他明白黄少天今日确是为了保护他，自己会如此责怪，完全是因为关心则乱。
“渴了吧，喝点水。”叶修以树叶弯成碗状，掬了溪水，送至黄少天嘴边。
黄少天也早已有和好的意思，只是碍于面子，下不来这台阶，见叶修率先示好，便张嘴，接受叶修的投喂。
“这脚伤了，连带手也不好用了。”叶修调侃，一边将树叶边儿对上那薄唇。黄少天小口抿着，喝的速度没跟上叶修的手势，几滴溪水从他的口角溢出，沿着下颌的曲线一溜儿滑进了领口。叶修托起黄少天的下巴，拇指擦去那些水迹，白瓷般的皮肤摩擦上掌心，眼瞳晶莹得仿佛泛出水来，他的手未及收回，就被一只小了一圈的手覆上。
叶修觉得喉咙干涩异常，咽了下口水，嗓子眼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。
欲望写在脸上，同是男人，黄少天自然懂，他靠近，蹭进叶修的颈窝说你想的话，我随时都可以。
叶修低头吻住他的后颈，收紧双臂，环上纤细的腰肢。几年前，他常常搂着这具身体入眠，如今在这宫中，碰一下也成了奢望。叶修没有往下做，他知道，只要他想要，黄少天一定会给，但是如果那么做了，他和那景帝又有什么区别，男宠的身份，会让他什么也不是，自己的宠爱，更会给他招来不幸。
黄少天趴在叶修怀里，低声倾诉，“我在想，如果能回到我们在封地的时候，该多好，那会没有那么多人每天对你三跪九叩，我没事都可以扰一扰你，一起饮酒望月，听你说田间趣事。现在你不是埋头文案，就是商议政事，我只能远远看看你，那天晚上，我本来已经放弃了，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，又为什么把我救出来，还将我留在身边。”
叶修没有回答，只是吻了吻淡金色的发丝，攥紧了带着薄茧的手。
当晚月色很好，黄少天说想看月亮，叶修笑了他两句，掀开洞壁上两处暗窗，白晃晃的月亮就飘了进来，还能望见大片的星空。山间的晚风漏进来，叶修生怕黄少天着凉，脱了层外衣给他盖上，黄少天掀了衣服说一起盖，而且你忘了，我不怕冷，叶修笑道，对呢，我的少天儿从前就是个火炉子。
夜半时分，两人睡意全无。黄少天用脚抵着叶修腿肚子，硬说是给他取暖。
“叶修，我们就躲在这里不出去，是不是连文州都找不到？”
“这眼得多尖，才能看到这洞口，这会，他指定在搜山呢。”
“那我们不出去了，一直躲在这洞里好了，外面可以抓鱼，山上还有野菜，饿不死。”
“傻瓜，你不回去，搁这里当野人呢。”
“野人就野人，我们一起做两个野人，日常做个伴儿，断不会寂寞。”
“这主意倒也不错，容我虑虑。”叶修假意应承，黄少天的心思一贯易猜，只这次，他没听出来，黄少天是认真的。
天色渐亮，洞外脚步声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，黄少天说是文州来了。
叶修问他怎么知道不是狩猎队那群人，黄少天解释你听脚步声，人数不下百人，且步履整齐，一是狩猎队没那么多人，二是这些一听就是正规部队，非那些暗杀刺客可以比的。少天儿，真聪明，叶修夸奖，扫开洞口伪装的藤蔓走了出去，喻文州跪地行礼，“臣救驾来迟，望陛下海涵。”
望着叶修负手而立的身影，黄少天悄悄掐灭了刚做了几个时辰的野人梦。
回城路上，黄少天腿上一段黄澄澄的颜色格外瞩目，此后宫中不知怎的传出些流言蜚语，关于当今皇帝和他的侍中，传啊传的，这些变了味儿的话最终进了皇太后的耳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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